拉帮套散文

时间:2020-12-30 11:20:58 [第四单元]写一篇散文 我要投稿

拉帮套散文

拉帮套,原意指驾辕的牲口两边帮衬拉长套的牲口。后来,被隐喻一个女人因丈夫残疾、年迈或者天灾人祸的贫穷,无法赡养老人、抚养妻子儿女,找个精壮汉子帮助养家。
  不同于婚姻之外的情人,拉帮套的习俗往往被人们因为同情而默许认可。李良,便是其中的一个。
  李良和司振德是街坊,从小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好朋友。解放初期,同在一个车队出苦力。这个车队,运输工具不是汽车,除了有几辆老式的马车,大多数是平板车。几十上百里地的运送一些货物,全凭那些壮汉们两手操着车把,迈开两只大脚,像耕田犁地的牛一样出着苦力,挣得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。好在那时的物价不高,一个人出力,可以养活一大家人。
  这些拉车的壮汉,往往天不亮起身,平板车的前端挂着个布袋儿,装上几个粗面饼子和一玻璃瓶凉水,脖子上搭条毛巾,前往运输队,等待分到的活儿。
  一年又一年,拉车的汉子们手掌和脚板磨出厚厚的老茧,一张脸风吹日晒成了枣红色,仍然披星戴月地在一条条土路上奔忙。
  不幸的是,正当壮年的司振德得了急病,在一次外出拉货的路上倒下再也没能起来。当李良将老司僵硬的身体用板车拉回家时,老司的妻子和儿女们围成一团哭嚎。看着老司那赢瘦的妻子和两儿四女凄惨的模样,李良,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也不由的泪流满面。他哽咽着对那具没有了生命的躯体说:“老司兄弟,你真不够意思,你怎么能半途丢下这一堆娘儿几个就走了呢?”那天,他走的时候,放下一笔钱,那是老司这一趟没拉到头的脚力钱,还有,自己的一份。
  城里人没有地可种,养家糊口就靠一把力气,或者是做个小生意。老司过世三七,女人张玉梅拉着丈夫留下的那辆板车,出现在车队门口。几个与老司生前要好的哥们走上前,或是嫂子,或是弟妹的与玉梅打过招呼。李良指着平板车问:“弟妹,你这是……”
  玉梅用衣袖抹了把眼泪说:“李哥,你兄弟不在了,可家里七八张嘴不能缝起来,总得吃饭吧?做生意没钱,别的我也干不了,只有拉车还能行。多了拉不了,人家拉一千,我就八百吧。”
  李良沉默了。他能说什么?倘若司振德家的是一时困难,凭自己登高一呼,哥儿几个牙缝里省一点,也能接济这一家,但老话儿说“宁添一斗莫添一口”,这可是大大小小七口人。长此以往的,大家又能帮得了多少?
  从此,运输队一色男子汉里,多了个身材瘦小的女人。每天清晨,玉梅嘱咐大女儿带好弟妹,然后用蓝大布手巾裹上两块饼子和几根咸菜条,装上一玻璃瓶水,挂在车把上,用两根寸把宽的带子将裤脚扎裹停当,就拉着车直奔车队。
  车队的爷们都很义气,每天调度分配活儿,最轻松最近的都让给玉梅,而领钱的时候,却和壮劳力均分。玉梅很不过意,除了在心里感激那些兄弟,要强的她往往强要过调度手里的单子,与大伙儿一起拉远趟。
  车队的活儿,就是为顾客送货,有私人的,也有供销社的,针头线脑、百货食杂、烟酒小农具,水泥石灰等建材,什么都拉。小件儿的东西,玉梅自己装车,遇到成袋的粮食、水泥之类,可就犯了难。那些壮汉们抓住袋子的两个角,吆喝一声,一使劲就上了肩,她却揉上半天也搬不起来,每次都是别人帮忙才将车子装好。
  三天胳膊两天腿,刚上路头两天,玉梅累的真想丢了车把,就地坐下再不动弹,两条腿像灌铅一样沉,掌心与车把摩擦,火辣辣的疼,两只三十五码的脚,怎么也赶不上别人。但大家都有辆车拽着,谁能帮得了她?只好远远地落在后面,直到望不见影儿,形只影单地在路上挣扎。
  头顶的太阳像一团火,烤着大地,烤着这个苦命的女人。玉梅停下车,拿过水瓶,走到路旁的树下歇息一阵,喝点水,继续拉起车子赶路。
  午后,土路上没有行人,只有玉梅拉着车子一步一步机械地走着。脚下的路坑坑洼洼,一脚下去,土面儿被踩踏的扬起灰尘,裤腿儿早已是灰蒙蒙的,那条擦汗的手巾,拧下的汗水打的沙土“噗噜噗噜”的直跳。
  前方,出现一个小黑点儿,黑点越来越大,越走越近,竟是车队的李良。李良,大约一米八的个头,膀粗腰圆,两只胳膊晒的油黑发亮,鼓起两团腱子肉,浓眉大眼,留着板寸头。身大力不亏,好劳力。
  玉梅很惊诧,怎么不见车队别的人,只有李良一个?
  原来,玉梅每天硬撑着和男人们一起拉车,李良看在眼里,既敬佩这娇小却坚韧不拔的女人,又隐隐的感觉一种心疼。想来想去,让他想出一个帮助的法子。每天早上,他总是第一个拿单子,手脚麻利地装好车,拉起就走。等到大伙儿相跟着上路时,他早已在十里开外。每次要比别人早一两个小时到达目的地,交接清楚后迅速返回。其他的壮汉陆续到达交了货,还要歇歇脚,抽袋烟才慢慢腾腾的拉着空车往回走。
  李良走到玉梅面前,放下自己的车说:“弟妹,你歇歇,拉着我的车先回家看看孩子们,我帮你送货。”
  玉梅忙摆手说:“不用不用,李哥,你的车比我重,累了这大半天的,还是早点回家歇着吧。”
  李良不由分说,拉过玉梅的车把,回了她一句:“嗨,世上只有病死的,哪有干活累死的?还有二十里地,一袋烟功夫就到。我一个大男人,早回家也没啥事,你就先回吧。”说完,拉起车大步走去。
  看着李良渐渐远去的身影,玉梅的眼睛湿润了,喃喃道:“好人啊,好人。”
  从此,李良每天都是这么急急地领先,忙忙地回头,再帮玉梅拉车。而玉梅便可以在天黑之前到家,将汗湿的衣衫洗洗涮涮,给孩子们做晚饭,准备第二天全家的干粮。
  这种帮助,当地人叫做“迎趟子”。李良每天帮玉梅迎趟子,工友们看在眼里,除了偶尔在李良面前开两句善意的玩笑,大家很赞同李良的做法。渐渐的,大家习以为常,好像事情本来就该这么着。
  农历八月十四,车队给沟头供销社送货,除了平常的布匹、红白糖和其他日用百杂货,还有一箱箱的月饼、果子之类。沟头离县城八十里地,玉梅他们上货耽搁了些时候,等到天色暗了,玉梅离沟头还有二三十里,路旁的一丛丛灌木黑黢黢的,草虫唧唧哝哝地放开了歌喉,一两只晚归的鸟雀孤单的鸣声听得让人身上起鸡皮疙瘩。一个女人拉着车,心里怵怵的,那时候,人们的日子过得紧巴,玉梅真怕窜出个打劫的来,抢了货物,那可怎么得了?
  再怎么害怕,还得往前走,她想吼一嗓子,唱一支小时候母亲教的小曲,给自己壮壮胆,又怕引来歹人,只得默不作声,脚下加快步伐。夜幕下,只传来沙沙的脚步和车轴“吱吱嘎嘎”的响声……
  前方,传来咚咚的脚步声,玉梅的心提到嗓子眼,难道自己真是乌鸦嘴,说什么就来什么?她停下车,抽出那根用来支撑车把的槐木棍,握在手上,心里却在扑通扑通的打鼓。
  黑影快到跟前,传来李良洪亮的声音:“弟妹,是你吗?”玉梅突然的鼻子发酸,哽咽着说:“是我,李哥。”她的心仿佛一下子掉回到胸腔里。
  李良二话不说,拉过玉梅的车子,刚要抬脚,又停了下来,犹豫着说:“你可以自己回去麽?”玉梅想也不想:“不不不,我不敢一人回,我跟你去一起回吧。”
  李良没有再坚持,任由玉梅拉着他的空车,一溜小跑的跟在后面。
  当他们交完货回来,天已经黑了好久。李良让玉梅坐在他拉着的车上,将另一辆车的车把拴在前一辆的车帮上。这样,回程中玉梅就可以好好地歇歇了。
  玉梅不干,她心疼累了一天的李良,说啥也不愿上车。李良急了,伸手就去扯她的胳膊,黑暗中,却触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。不用想,他也知道那是什么。触电般的缩回手。看不到对方的脸色,但他们都感觉到一股燥热,愣愣地站着。
  猛然,李良一把拉过玉梅,紧紧地将她搂抱在怀里。紧的让玉梅透不过气儿。玉梅浑身颤栗,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不到四十岁,正是春宵难耐的年纪,一个寡妇,静夜里听到猫儿叫春,也会有一种共鸣的'冲动吧?何况,几年如一日的“迎趟子”,他们虽碍着世俗的眼光,心里却早已是情愫暗生。平日里的迎趟子,玉梅无以为报,隔三差五的给李良带几张细面烙饼,或者几个熟鸡子儿补补力气。其实,他们的心里都藏着一团火。这一会儿,火触干柴,不可遏止地熊熊燃烧起来。
  那种得天独厚的环境,那种两情相悦的心境,用久旱逢甘霖的形容毫不为过。总之,,那一刻,达到了灵与肉的结合。
  水到渠成的明朗化,李良也没了顾忌。他干脆将两个车的帐一起结算。遇到短程,他将玉梅的货搬一多半码在自己车上,让玉梅跟在自己身旁一起来回。远一些路程,仍然是一路小跑的送完自己的,再帮玉梅拉。仿佛是个铁人,上足了发条,永不知疲倦。
  阴雨或是雪天,没货可送。李良就会割上二斤肉,买些菜蔬去玉梅家。然后坐在小板凳上,将小六儿搂坐在自己腿上,边和孩子玩打手心的游戏,边看着心爱的女人在桌子与锅灶间忙碌,变出一盘盘、一碗碗喷香的饭菜。
  孩子们都不大,最大的闺女也不过十三四岁,对李良没有排斥感,反而因李良经常的到来,可以有肉有鱼出现在饭桌上,可以有花布做新衣服,有零嘴儿可吃而兴奋雀跃。李良也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另一个家,连阴雨的天气,甚至会一直待上好几天。
  两家是街坊,相隔不过三五百米。熟悉的锅门朝哪都清楚。
  李良的妻子也是个老实女人,长相一般,短短的颈子,好像一天到晚怕冷似的缩着脑袋。一儿两女,与玉梅的孩子经常玩在一起。李良的妻子知道丈夫不在家过夜是睡在谁的床上,也知道几年来丈夫对玉梅的不断帮助。作为女人,她知道夜冷衾寒的滋味,更知道没了男人,领着一窝嗷嗷待哺的孩子是个什么样。这个老实的近乎木讷和窝囊的女人,早已习惯于将丈夫的言行作为自己的圣旨。也许,男人做的一切都是对的;都是必须的;都是应该的。
  车队的伙计们也顺理成章地接受李良与玉梅相好的事实。没人指责他们,没人歧视他们。相反的,为李良几十年的执着与玉梅几十年的款款深情而感动甚至羡慕着。
  车队,在若干年后改成运输公司。平板车被大大小小的货车代替。那些曾经埋头拉车的汉子们,有的改行做其他营生,留下的也鸟枪换炮,成了国家正式员工,有了很好的工资待遇。再也不用日晒风吹地用脚板丈量大路,挣那点辛苦钱。
  岁月拔高了玉梅的儿女,日月折弯了李良的腰杆,整整三十年,李良一如既往的为这个没有了当家男人的家庭,为女人玉梅拉帮套,成了半个主人。孩子们尊重他,一声声“李叔”,饱含了许多的感激之情。
  玉梅的女儿们出嫁了,李良仍然经常进出玉梅的家,带去的东西越来越考究。玉梅看这个男人的眼神一成不变,仍然的款款深情,仿佛是自己相濡以沫的爱人。
  玉梅的儿子娶媳妇了,家里的住房扁窄,有了诸多不便,李良虽然照样的去,却很少留宿。那个媳妇儿也和家人一样接受了李良。但是她却和这个家庭没多少缘分,几年后离了婚。新人进了家门,如一盆清水滴入一滴油,总在水面上漂着难以融合,媳妇与邻居的闲谈中露出对那个不是家人的老男人的轻蔑与鄙视,连带着对婆婆这些年人品的质疑。
  白了头发的玉梅,在媳妇的灼灼目光中,脸色一天天黯淡了,李良也不再像那些年那样,可以随便的往玉梅的床上一躺。总是拘谨的来,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,看几眼玉梅复杂的神情,送上一个关切安慰的眼神,然后落寞的走开。
  拉了半辈子边套的男人,也许不知什么是后悔,在他垂垂老去的心底,玉梅仍是当年让人楚楚生怜的模样。那一句句嘘寒问暖,那情同夫妻的牵绊,会是暮年永远的温馨。
  而玉梅的儿女们,曾经有一个毫无血缘关系,也无实际名分的父亲一样的男人,一直在照料和庇护着他们。他们不曾因为母亲有一个情人而鄙夷轻视,相反的是牢牢盘踞在心底的感恩。
  问世间情为何物?我想,李良知道,玉梅知道,孩子们知道,车队的汉子们知道。
  只有身在其中的切身感受,才会真正诠释一个“情”字究为何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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