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菜花开的尽头
我小的时候是买不起童话书的,所有听来的童话都是妈妈讲的。在那童年的山村的夜晚,一边看月亮一边听妈妈讲故事,听着听着,就在妈妈的故事里开始做梦。而这个故事,一直鲜活在我童年的梦里。
我家屋后有座山叫妹妹山,半山坡上的村寨叫妹妹村,山脚下的小河叫妹妹河。
在很久以前,半山坡上的村子里有一个名叫妹妹的小女孩,善良美丽。非常不幸的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,母亲病逝了。后来,父亲给妹妹找了一个后妈,后妈又带来了两个女儿,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都非常恶毒和狡猾。当着父亲和哥哥的面,她们对妹妹非常亲热,其实,她们特别嫉妒妹妹的美丽。
父亲和哥哥每年都要出一趟远门,去很远的北方卖茶叶,要到第二年的春天才能回来。这次,父亲和哥哥又要出远门了,临行前,父亲把家中的一切事务交给后妈管理。妹妹和嫂子把父亲和哥哥送了很远才返回,一回到家,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就强行脱下了妹妹身上漂亮的裙子,解下了妹妹头上漂亮的蝴蝶结,给她穿上破烂的衣服,把她的头发弄得蓬蓬的,还用锅垢把她的脸涂抹得脏兮兮的。嫂子哭着拦也拦不住,妹妹就这样被赶出了家门。
这时候,太阳开始在天边收藏它金色的夕辉。妹妹心想,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一个住的地方。于是,她去找经常和她玩的朋友帮忙。
她先找到小狗。“小狗,请你帮帮我,收留我和你一起住好么?”
小狗看了看妹妹破烂的衣服,蓬蓬的头发,脏兮兮的脸,不高兴地说:“不好,我的狗窝太小。”
妹妹又找到小羊。“小羊,请你帮帮我,收留我和你一起住好么?”
小羊看了看她,同样不耐烦地说:“不好,我的羊圈太小。”
妹妹一家一家地找到了小鸡、小牛等,它们都以同样的理由回绝了妹妹。
妹妹在外流浪了一天,又累又饿,她拖着疲惫的身体,走到了自家菜地旁的猪栏边,硬着头皮对小猪说:“小猪,小猪,请你帮帮我,收留我和你一起住好么?”
小猪抬头看了看妹妹,“哼哼”两声点点头,尾巴甩了甩,答应了。妹妹忧愁了一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。她一边谢谢小猪,一边爬进了猪栏睡着了。
妹妹每天都把猪栏打扫得干干净净,小猪“哼哼”两声,点点头甩甩尾巴,表示对妹妹的'友好。很多时候,妹妹还让它躺在脚边,为它搔痒痒。
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喂小猪时,常常用鞭子抽打妹妹,不准她吃。小猪常常用自己的身体为妹妹挡鞭子,还悄悄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妹妹。轮到嫂子喂小猪时,嫂子总是在自己衣服的袖子里藏几块米饭锅巴,悄悄送给妹妹。妹妹把锅巴分给小猪,到了晚上,月亮升起来了,就和小猪一边嚼着香喷喷的锅巴,一边看月亮数星星……
小猪成了妹妹最好最依赖的朋友。妹妹为了感谢小猪的收留之恩,向嫂子要了剪刀、针、线、布片和荞麦糊糊,给小猪做了一双非常漂亮的绣花耳套。因为小猪的耳朵特别大,容易招风。冬天,冷风吹进小猪的大耳朵里,冷得小猪老是打喷嚏。
小猪把刚刚做好的耳套戴在耳朵上试了试,不大不小正合适,还非常美。小猪高兴得在猪栏里跳起了笨拙的舞蹈,憨态十足,真是可爱又好笑,闹得妹妹的眼泪都笑出来了。但是,耳套的荞麦糊糊还没完全干,小猪不情愿地把耳套脱了下来,晒在猪栏的栏杆上。
中午,一只小鸟从猪栏的上空飞过,它看见了晒在猪栏杆上的绣花耳套,就飞落下来,站在猪栏杆上,心中暗暗惊叹:“多么漂亮的耳套!我要是把耳套叼到森林里,就可以在枝桠间建一个非常漂亮的鸟巢,给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家,冬天孩子们就再也不怕寒风吹、雪花儿飘了。”想到这些,小鸟就毫不犹豫地用嘴叼起一只耳套,朝着森林的方向飞去。
小鸟飞呀飞,飞过了高山又飞过了河流,太阳落山了,月亮升起来,给大地洒下了柔柔的银色的光辉。小鸟在月色里飞行,当它飞到森林的上空时,忽然间听到“砰”的一声枪响,小鸟吓得惊叫了一声,耳套就从小鸟的嘴里掉落下去,随着一缕晚风,耳套轻轻地落在正在森林里狩猎的月亮王子的左肩上,“哎?”月亮王子觉得非常奇怪,怎么会有一只漂亮的绣花耳套从天上掉下来呢?
月亮王子把耳套带回了他的宫殿,白天,他做了一个美丽而又奇特的梦,梦见油菜花丛中,一位美丽的女孩和一头非常可爱的小猪,微笑着向他走来,小猪的一只耳朵上还戴着漂亮的绣花耳套,憨憨的表情,可爱又可笑……
月亮王子的梦一做就是一天,到了晚上,太阳王子要交班了,月亮王子沉睡在美梦里还不愿醒来。太阳王子来到了月亮王子的宫殿,叫醒了他。
月亮王子不得不从美梦中醒来,他回忆着那个奇特的梦境,回忆着漂亮的绣花耳套、彩色的云霞、繁花似锦的村寨、金黄色的油菜花、花丛中振翅翩飞的蝴蝶……
月亮王子越想越觉得奇妙,他决定去寻找那个美丽的梦幻。他用月亮的光辉搓了一根绳子,把绣花耳套穿在绳子上,挂在胸前。
月亮王子攀越了一座座高山,又趟过了一条条河流,走过了一块块草地,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村寨……终于,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繁花似锦的村子,村子里的小路两边都开满了鲜花,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。
蝴蝶沿着小路向前飞行,月亮王子跟在蝴蝶后面,来到了一座木屋前。
妹妹的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看到月亮王子,都被他英俊洒脱的外表和气质惊呆了。
“您好!我是月亮王子。我是来寻找这只耳套的主人的。请问你们知道这只漂亮的绣花耳套是谁做的吗?”月亮王子问道。
“是我做的!是我做的!”后妈的两个女儿都争着说是自己做的。
“我该相信谁呢?”月亮王子迷糊了。
“相信我吧!”后妈的两个女儿异口同声地说。
“你们谁能拿出和这只一模一样的另一只耳套,我就相信谁。”月亮王子说。
后妈的两个女儿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她们谁都拿不出另外一只耳套。
这时,妹妹的嫂子对月亮王子说:“跟我来,我带你去见一个女孩。”
月亮王子跟着嫂子来到了菜地旁的猪栏边,一眼就看见了在猪栏里绣耳套的妹妹。蓬蓬的头发,脏兮兮的脸,破烂的衣服,但还是遮挡不了妹妹的美丽。妹妹那水灵灵的会说话的眼睛,樱桃一样的红唇,漂亮的鼻子,让月亮王子一看见她就喜欢上了她。
“您好,我是月亮王子,请问这只耳套是您绣的么?”月亮王子问道。
“是我给小猪做的,被小鸟叼走了一只,这里还有一只。”妹妹一边回答一边拿出了另一只耳套。
小猪“哼哼”了几声说:“那只可恶的小鸟,害得我伤心地哭了好几次,妹妹说再给我绣一只,我才不再哭。”
月亮王子一边解下胸前的耳套递给小猪,一边高兴地说:“我终于找到你们了。”
月亮王子要带妹妹离开这里,妹妹也很喜欢英俊善良的月亮王子,只是小猪舍不得妹妹,不停地哭。嫂子也舍不得妹妹,同时又为妹妹找到幸福的归宿而高兴。临走时,嫂子送给妹妹一包油菜种子,让妹妹把油菜种子沿路洒在路边,等到第二年油菜花开的时候,父亲和哥哥回家就去看她。妹妹感动地接过油菜种子,拜别了嫂子和小猪,跟着月亮王子走了。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恨得咬牙切齿。
妹妹从菜地旁的猪栏边,沿着村子里的小路,把油菜种子一直播种到月亮王子的宫殿。
第二年春天,山上的新茶又绿,油菜花儿开得金黄,父亲和哥哥回家了。他们给家里每一个人都带回了一份珍贵的礼物。当父亲知道了妹妹被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赶出家门的遭遇,父亲气愤得把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关进了猪栏,没收了送给她们的礼物,然后把家中的一切事务交给哥哥管理,带上嫂子和小猪去寻找妹妹,他要把妹妹找回来。 父亲、嫂子和小猪,他们沿着村子里的小路,沿着一路上的油菜花,边走边喊:“妹妹!妹妹!……”
他们攀越了一座座高山,远远看见高山上云雾间采茶的女孩,高声问道:“山上采茶的是不是妹妹?”
“不是!”采茶的女孩回答道。
他们趟过一条条河流,远远看见河里撒网捕鱼的女孩,高声问道:“河里撒网的是不是妹妹?”
“不是!”撒网的女孩回答道。
他们走过一块又一块草地,远远看见草地上放牧的女孩,高声问道:“草地上放牧的是不是妹妹?”
“不是!”放牧的女孩回答道。
……
父亲、嫂子和小猪继续沿着油菜花开的小路向前寻找。“妹妹……”
太阳快要落山了,月亮温柔地把他的光辉洒向大地。忽然间,在父亲、嫂子和小猪的眼前,在油菜花开的尽头,他们同时看见了一座月亮色的宫殿,宫殿外的云彩间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孩,穿着月亮色的裙子,正在绣七彩图锦。于是他们一起高喊起来:“彩云间绣七彩图锦的是不是妹妹?”
“是!我是妹妹!”妹妹回答道。
妹妹的宫殿非常漂亮,月亮色的窗子,月亮色的床,月亮色的椅子,月亮色的筷子和碗……所有的东西都是月亮色的。
父亲、嫂子和小猪在妹妹的宫殿里住了七七四十九天,月亮王子非常热情,将他们照顾得非常周到,父亲感到十分欣慰。他知道了妹妹生活得很幸福,就决定带嫂子和小猪一起回家。
临走时,妹妹和月亮王子把他们送出了宫殿,送给他们一人一幅刺绣,还让父亲给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也带去了一幅刺绣,并希望父亲原谅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,一家人和谐幸福地生活。另外,妹妹还特意交待,一定要到家才能展开刺绣。尤其是小猪,必须回到猪栏里,才能打开刺绣。
小猪是个急性子,它接过刺绣,就想马上打开看看,妹妹的叮嘱让它不得不忍耐着。小猪走在回家的路上,走着走着,它实在是忍不住了,就故意落在父亲和嫂子的后面,悄悄地打开了刺绣。原来,妹妹送给小猪的,是一幅用彩云和月亮的光辉绣的一双漂亮耳套图,神奇的是当小猪一展开刺绣,耳套一下就从布锦上飞了起来,小猪追了几步,但耳套越飞越高远,眨眼就不见了。小猪“哼哼”地哭了起来,一直哭回猪栏。
不过,那个冬天,小猪的耳朵再也不冷了,后来,它再也没有打过喷嚏,没有感冒过。
父亲和嫂子回到家的第一件事,就是迫不及待地展开刺绣。妹妹送给父亲的是一幅“五谷丰登”图,神奇的是当父亲刚一展开刺绣,画面马上就变成了现实,从画中生长起一座山,山上茶叶青青,田野上金黄的谷穗沉甸甸的,绿绿的草地上牛羊成群……这座山就叫妹妹山,也就是我家屋后的那座山。
妹妹送给嫂子的是一幅“江河流水”图,神奇的是当嫂子刚一展开刺绣,一条弯弯小河就从画中流淌了出来。河水里,成群的鱼虾游来游去,追逐着河面上的轻风细浪……这条河现在就叫妹妹河,流淌在妹妹山的山脚下。
妹妹送给后妈和她两个女儿的是一幅“爱心图”。刺绣里是一个个行善为乐的动人故事,神奇的是当后妈刚一展开刺绣,一个个感动人心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,一幕幕地放映在她们眼前。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,从刺绣里看到了帮助和关心他人是一件件多么快乐的事。她们都流下了忏悔的泪水……
父亲看见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真心改过,经常帮助别人,就原谅了她们,一家人和村子里的人都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。
第三年的春天,又是茶叶青青,油菜花开的时节,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决定去寻找妹妹,她们沿着菜地旁猪栏边开满油菜花的小路,一边走一边喊:“妹妹,妹妹……”
她们攀越了座座高山,问山上采茶的女孩是不是妹妹?采茶人回答不是。她们趟过一条条河流,问河里撒网的是不是妹妹?撒网人回答不是。她们走过了一块又一块草地,问草地上放牧的是不是妹妹?放牧人回答不是。
……
后妈和她的两个女儿一点也不灰心,沿着开满油菜花的小路继续往前走,她们坚信,在油菜花开的尽头,一定能找到妹妹,一定可以真诚地对妹妹说一声“对不起”。她们一边走一边喊:“妹妹,妹妹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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