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头绽放的烧饼香
那一家烧饼摊的生意很不错。摊主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，一件发白的T恤套在他身上，显得异常松垮，仿佛风一吹，就会把他吹倒似的。从袖筒里探出的胳膊，皮紧紧地包着骨头，纵横出虬根一般的青筋。老人对谁都笑呵呵的，跟他买烧饼的人也特别多，可谓络绎不绝。
每个星期六的早晨，我都会骑着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，去烧饼摊买三块烧饼，我和爸爸妈妈每人一块。久而久之，我便与老人熟络起来。
每次去，老人都会透过摊前的人群，踮起脚尖拼命朝我挥手：“闺女，要三块烧饼吧？”“嗯。”我点头回应。于是，他便熟练地从烧饼炉里，仔细拣最大、芝麻最多的三块烧饼装起来。我也便“大方”地接受这特殊的待遇。每每有人抱怨，说老人偏心，老人总会嘿嘿地笑一声，说：“我把这闺女当我孙女看呢！”
老人的烧饼是很紧俏的，因为只有他一人揉面、拍面、撒芝麻、炕烧饼，所以每天供应的数量很有限，稍稍去迟的人便只能空手而归了。有那么几次，因为贪睡起晚了，在去买烧饼的路上，我的心里很忐忑，担心烧饼卖完了，自己只得“无饼而返”，这样岂不是白跑一趟了吗？
那是一个飘雪的冬日，天空阴晦，寒气逼人，就连路边高贵无瑕的梧桐也褪去了往日的张扬，好像要把自己的灵魄都裹挟在枝干中。老人站在那里，抄着手，摊前有几个人。面对着那几个人的询问，他似乎在解释着什么。他那耷拉着的帽子下一双眼睛努力地张望着，又大声地跟几位顾客说了什么。和我一样贪睡起晚了的几位阿姨带着满面的失望走了。
奇怪，烧饼不是卖完了么？老人为何还要站在这严寒的露天之中呢？在破旧羽绒衣的包裹下，他的半张脸都快被遮完了，只剩下皱纹里的眼睛，他张望着，似在等待。看到我出现，他探出半张脸，绽出甜甜的笑，牵动着脸上的皱纹。他像往常一样远远地朝我招着手喊：“闺女，今天起迟了啊？”透过纷飞的雪幕，我依稀看见他那冻得通红的手。“还有饼吗？”“有啊。”他突然停下，好像思考了一会儿似的，说：“今天卖得不好，正好剩三块，这就给你包起来。”
我琢磨着老人说的话，心里十分温暖。刚才那几位阿姨经过我身旁时，我明明听见其中的一位阿姨说：“他说最后几片烧饼不卖了，是留给孙女的'，看他多疼孙女啊。咱明早得早早起来才能买到好吃的烧饼喽！”“是哟，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，咱不也是一起床就奔这儿来买烧饼给儿孙们的吗？都是为儿为女，理解理解！”另一位阿姨说……
老人的烧饼一向供不应求，哪里是卖得不好？这三块烧饼分明是他特意给我留的。我的内心激起阵阵涟漪：难道他站在这么寒冷的雪天里，就是等待我这个所谓的“孙女”出现，然后跟他买三块烧饼吗？这么想着，便再也笑不出来，泪水郁积心中。
就让这个谎言继续下去吧！哪怕它要守护的人已经知晓了真相，但美好的网已经织成，就让它继续下去吧！
我凝视老人的双眼，那里面似乎映着冬日的暖阳，也许真的雪霁了吧。咀嚼着那撒满芝麻的烧饼，我知道，一个老人也在守护着这点点滴滴的酥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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